文/滕野 图/大梵
前情提要
为了躲避游荡在银河系中的“狱卒”——行星粉碎者,人类举全球之力建设“天幕计划”,为此不惜将月球推进太阳,将地球关在壳子里永远告别浩瀚星辰。人类付出巨大牺牲之后,隐形天幕艰难落成,替代太阳的世界灯却在点亮之后向宇宙发送了一段信号。
十一 审 判
发生在熔铁山脉上空的事情震动了整个世界,后来的历史书上将这次事件称为“漏光灾难”。
导致这场灾难的人很快就被联合政府逮捕。令我意外的是,这个人我认识:袁恪礼教授。
联合政府最高法庭开庭那天,白发苍苍的袁教授和他的孙女袁星星一起站到了公审被告席上,面对数十亿人民的愤怒。十五年过去,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少女,在直播画面中,袁教授看起来十分沉着镇定,袁星星则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她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泪痕,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公诉人义愤填膺地列举了两人的罪证,这些证据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它们表明袁恪礼所领导的“观星者”组织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公益组织,而更像一个向社会各界渗透了很久的秘密政党,漏光灾难是这个组织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全人类的恐怖袭击。
法官本人显然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向袁恪礼询问:“对公诉人的举证,你有无异议?”
“没有。”袁教授回答。
“对公诉人的指控,你有无异议?”
“有。”袁恪礼说,“公诉人认为,我和‘观星者’的同志们制造漏光灾难是为了毁灭人类。我将就此进行一些说明——”
黑压压的旁听群众愤怒地呼喊了起来,“死刑!杀了他!死刑!杀了他!”
“安静!”法官用力敲着法槌,法警们花了点儿时间才让法庭恢复秩序。
“——隐形天幕计划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计划,”袁恪礼教授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这个计划将扼杀未来十几代人向外太空探索的勇气,一个连星光都看不到的文明的孩子永远无法理解宇宙的广袤。你们准备在天幕下面躲多久呢?十年吗?一百年吗?人类不是鸵鸟,不能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外面的危机已经消失。行星粉碎机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它迟早会来,也必定会来。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行星粉碎机也可以成为我们迈入星空的跳板,天文观测已经证实它的表面吸附了巨量被粉碎的行星物质,换句话说,它本身就是一颗行星,圆环状的行星,而这颗行星还能够以十分之一光速机动,穿越整个银河。”
说到这里,袁教授深深吸了口气,所有人都预感到他即将公布一个疯狂的计划,“我们不应该躲避行星粉碎机,反而应该径直迎向它!人类应该全体离开地球,移居到行星粉碎机上面去,这是我们成为星际文明的最快途径!”
一阵静默笼罩了法庭,也笼罩了直播画面前的整个世界。
“袁教授的想法既荒唐又可笑。”公诉人打破了沉默,“他早在数十年前就向联合政府提出过这个方案,但被否决。万一行星粉碎机表面有自卫装置怎么办?万一人类的移民飞船靠近行星粉碎机后,迎接我们的是导弹、激光甚至各种超出我们想象的武器怎么办?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在行星粉碎机表面成功着陆,我们要如何从头重建一个完整的文明社会?相比之下,隐形天幕的成本和代价就小得多,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是给后代争取安全成长的时间,把这个问题留给他们去解决。”
袁恪礼教授轻蔑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已经能想象出下一代孩子长大成人后的样子了,他们也会这样义正词严地说:‘我们解决不了,把问题留给再下一代吧!’——毫无担当的懦夫们,你们教给孩子的就是逃避责任吗?在你们一代一代的拖延中,行星粉碎机终将发现我们,并毁灭我们,而到那时,你们准备躲到哪儿去呢?像祖先一样藏回山洞里吗?”
法庭上的人群出现了骚动,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在用最恶毒的词汇唾骂袁恪礼,法警们构筑起的防线开始受到人们的冲击。
袁星星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她看起来已经快要站不住了。袁教授扶住了她,“别怕,星星,我们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公诉人难以置信地问,他的表情像看到了一条无耻的蛆虫。
“我只是轻轻推动了一下历史,让它走上了原本该走上的轨道。”袁教授轻描淡写地回答。
法警们竭尽全力才顶住了人群的冲击。
“安静。”法官又开始挥舞法槌,“被告方证人可以发言了。”
我这才注意到证人席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播镜头移过去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个人我也认识——“早川晴子女士,你可以开始了。”法官说。
早川晴子的头发还是很凌乱,似乎十五年前我们在圆环公墓见过面之后,她就根本没洗过头。但她的头发明显白了很多,整个人也苍老了很多,晴子胆怯地望着周围愤怒的人群,仿佛拿不准该不该开口。
“女士,本庭保证你的安全,请不必有任何顾虑。”法官又说。
“袁恪礼教授是无罪的。”早川晴子终于说道,出乎意料,她的语气十分坚定。
“你为何这么说?”公诉人问。
“因为袁教授很善良。”晴子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不可能想毁灭人类!”
“请出示你的证据,女士。”法官说。
早川晴子有些茫然地捋了捋头发。“证据?噢——我有,我有!”她说,“我和袁教授共事过,他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
人群中响起不屑的大笑声。
早川晴子似乎急了,她朝人群用力挥舞着双手,“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我,拜托了!请别让一个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谢谢您,晴子女士。您为我做得够多了,我永远感激在心。”被告席上,袁恪礼向早川晴子深深鞠了个躬。
两个月后,法庭的判决正式宣布:“观星者”组织的首领袁恪礼、公众形象代表人物袁星星及另外三十余名组织骨干人物犯有反人类罪,处以绞刑。
行刑之前,我和白露接到通知,去见犯人最后一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探视间那面玻璃窗前的。
“露露没来?”窗后的人的神色有些憔悴,但他对我只身前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没有。你让她怎么面对你呢?”我看着白露的父亲——我的岳父——说道。
“她不会理解,你不会理解,整个世界都不会理解,但你们终将理解。”岳父摇摇头。
“我只想搞明白……你怎么会跟观星者搅和到一起的?”我垂下头问。
“搅和?不,伟大的志向就像太阳,总会吸引到一些奋不顾身的飞蛾。”岳父笑了,“回去告诉露露,我对不起她,但我不后悔。”
“是你断掉了世界灯的磁约束电源?”我攥紧了拳头。
“审判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没看吗?”岳父对此仿佛毫不在意,“世界灯靠约束磁场悬浮于空中,它本身能够发电,但为了安全起见,约束磁场的电力由地幔引擎从地面提供。我得说,那些负责安全机制的人干得真不错,磁场电源一断世界灯马上就熄灭,再通电它就恢复工作,和真正的电灯一样方便。”
他的话一字一字重重敲打在我心头。
“为什么?”我重复着这个被几十亿人重复了千百万次的问题。
“我说了,伟大的志向就像太阳——”
“你去死吧!”我猛然扑到玻璃窗上,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你就是个老畜生!畜生!你他妈要把我们全都害死——”
法警迅速上前,不顾我的喊叫和挣扎,强行把我拖出了探视间。
二十分钟后,六号地幔引擎前总工程师白明义被执行绞刑,次序只排在袁恪礼和袁星星之后。又过了两小时,法警把白明义的骨灰盒交到了我手上。
我抱着骨灰盒回到家里。但我没能向白露转述她父亲的临终遗言。
白露吊在了天花板下面,死法和她父亲一模一样。
那天剩余时间里我能记住的唯一一件事,是我把白明义的骨灰盒打开,拌上街角垃圾桶里发臭的剩饭剩菜,喂给了流浪的野狗。
我哭了很久。也许一年,也许一个世纪。动力研究所的同事说,他们找到我时,我正在一条污水沟里疯狂嚎叫、打滚,就像一头精神失常的狼。
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让我冷静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一切还没结束,人类还有希望。”他们这样回答,“来吧,我们有个新计划,比隐形天幕还要惊人的计划。”
十二 大迁移
袁恪礼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历史已经开始转动了,而且踏上了一条比任何人的想象都更为疯狂的道路。
漏光灾难逼得联合政府将整个隐形天幕计划推翻,取而代之的是“大迁移”计划。人类的确要离开地球了,但不是去行星粉碎机上,而是去邻居那里——金星。
金星半径只比地球小四百公里,这也就意味着,隐形天幕可以很轻松地把金星也罩在里面。地球已经暴露,但金星还没有。漏光灾难中发出的那串信号要二十年后才会抵达格利泽581,因此,我们要在这二十年内转移到金星上去!
联合政府给动力研究所下了死命令:我们必须研制出前所未有的巨型引擎,其功率要能够推动隐形天幕进行星际航行。
像在暗夜中的海面上抓到了一根稻草,我全身心地投入了这项工作之中。我不知道除此以外我还能为什么而活。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好在之前数十年里,我们已经研制出了推力极为庞大的发动机,当时同事们还笑称这种发动机要想有用武之地,除非地球变成一艘飞船。
这当然是夸张之词。但多亏了这种超级发动机,我们在它的基础上很快研制出了升级版本,制约发动机投入使用的唯一因素——核聚变如今也得到了解决,全人类的工厂立即开始了超级发动机的制造与安装工作。
除此之外,大收集的工作也开始了。金星环境绝不适宜人类居住,因此迁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世纪——里,人类都得居住在隐形天幕上。金星上没有水、氧气和生物,所以我们需要的一切都必须从地球上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漏光灾难后的十年里,南北两极成了地球上风暴最强烈的区域。那里的天幕上配备了众多巨型抽吸装置,空气在那里源源不绝地被抽入天幕,形成了两道高达一百公里的白色龙卷风。气体进入天幕后,再经过加压处理储存,以供将来使用。另一方面,太平洋和大西洋上空垂下了森林般密集的输水管,它们日夜不停地将海水送上天幕,人类像子宫里的胎儿一样,通过这些脐带贪婪地吮吸着地球母亲的血液,为了生存,我们必须不择手段。
十年之间,我们拿走了四个地中海那么多的水,以及百分之三的大气层。与此同时,天幕上的一万个基地也经过了多次扩建,如今它们是建造于天幕内表面的一万座城市,足以容纳四十亿人口。
问题在于:目前全世界人口约为八十亿。
接下来的五年里,联合政府血腥镇压了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数百次起义。最终,所有有能力反抗的人都被送进了警告碑旁的圆环公墓——联合政府认为他们是漏光灾难的牺牲者。
还真是讽刺。
剩下的人接受了只有一半幸运儿能前往金星的事实。我作为维护超级引擎所必需的专业人才,得到了一张方舟船票。
漏光灾难后第十六年,隐形天幕启程了。
启程那天,天幕从赤道位置断裂成两个巨大的半球。在赤道上方,整个天空缓缓向南北两侧滑开,阳光久违地洒落下来,在隐形天幕的边缘形成了两条灿烂夺目的巨大瀑布。安装于天幕赤道位置的发动机随后开动,从宇宙中看,地球腰部出现了两圈明亮的蓝色火焰。而从地面上看,赤道的天空中出现了两排互相交错、横贯整个天空的巨大火舌,仿佛魔鬼的牙齿。
天幕南半球和天幕北半球彼此慢慢远离,它们投下的阴影以赤道为中心,向南北两侧扫过整个地球。
天幕北半球边缘经过纽约上空时,时任联合政府秘书长劳伦斯·加西亚向全世界发表了讲话。加西亚秘书长和数十名高级官员站在警告碑广场上,以天幕发动机的一线火焰为界,他们头顶的天空清晰地分成了南北两部分,两部分都呈蓝色,南方是地球大气层的自然颜色,北方则是天幕金属内表面在发动机火焰映照下的反光。
“自漏光灾难以来,人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时期,也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加西亚秘书长说,“我们深知,牺牲地球、以及一半人类是何等代价,必须有人为这样的选择承担责任。
“因此,本届政府和政府下属机构的所有领导者、中层以上官员及其亲属一律留在地球,天幕抵达金星后,将从被迁移的一半人口中产生新一届政府。
“为了防止地面上的人将来出于嫉妒或怨恨攻击金星上的天幕,也为了防止地面上的人恶意泄露金星位置,本届政府决定摧毁地球上一切工业设施、销毁一切技术文献,将地球的技术水平带回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工业摧毁程序启动后,本届政府的权力与责任亦告终止。
“前往金星的同胞们,你们是幸运的,好好地活下去吧。”
加西亚秘书长简短的讲话就此结束。随后几天内,世界各地的工业设施均被系统、全面、彻底地爆破摧毁,各大数据库与图书馆则被付之一炬,人类自十八世纪以来创造的所有文明成果近乎荡然无存。
留在地球上的那一半人站在废墟之中,目睹另一半人携带着梦想和希望远去。失去了现代工业巨大生产力的庇护,等待他们的将是贫困、愚昧、瘟疫、饥荒与死亡。
大迁移在太阳的遮挡下进行。隐形天幕启程时,从格利泽581的位置看过来,地球和金星都位于太阳后面,无法看到。而我们要在金星走出太阳的阴影、转到太阳与格利泽581之间前让它消失。
这是一次行星尺度的魔术戏法。
天幕发动机怒吼着将两个半球先后送入转移轨道。四个月后,两半球成功分别抵达金星的南北极上空,一边自转一边朝对方下降,慢慢合拢。这个步骤又花掉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天幕赤道终于合拢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庆祝,庆祝我们死里逃生。至于地球上的人们——谁在乎呢?
之后的日子里没什么值得特别叙述的事情发生。直到二十三年后,那个让我们恐惧了很久很久的消息终于抵达。
联合政府天文台证实,行星粉碎机已经启程离开格利泽581,航向对准了太阳系。
在联合政府向全世界公布的画面上,那个比地球还要庞大的圆环的底面冒出了一圈烈焰,长达数十万公里,推动行星粉碎机缓缓加速。
漏光灾难发生于四十年前,世界灯信号抵达格利泽581需要二十年,行星粉碎机启程时发出的光返回太阳系也需要二十年,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象是很久以前的历史——我们目睹死神动身时,它早已在路上风雨兼程了二十年。
十三 冬 眠
联合政府推出了一项人体冷冻服务,时限一百八十年,可以让人跳过漫长而乏味的光阴,只要躺进冬眠舱,再醒来时就是行星粉碎机抵达地球的日子了。在天幕上维持四十亿人组成的社会是一件负担很重的事情,所以他们号召大家接受冷冻,给目前的政府减小人口压力——换句话说,他们希望我们去给未来的政府添麻烦。
袁恪礼可能说得没错,他们或许真的只会把问题留给下一代,再下一代。
意料之中地,这一计划应者寥寥。目前在世的人或许是最后一批能够无忧无虑地寿终正寝的人了,谁会愿意到一百八十年后去看全人类的毁灭呢?
但我对冷冻计划倒是没什么意见。我已经是个老头子,而且生活中几乎不剩什么还能让我留恋的东西。未来的世界再差,多半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于是我报了名,躺进了一口棺材般的冬眠舱。
联合政府派了一个年轻女孩来监督我的冷冻过程。她花了半小时才念完冬眠须知,这份须知长达一万字,大意是感谢我响应号召,如果我不幸在冬眠舱里死了,联合政府不负任何责任。
我早已听得不耐烦。“先生,祝您在漫长岁月的另一头生活愉快。”女孩微笑着冲我挥挥手,冬眠舱盖缓缓合拢,冷气漫过我的身体时,我眼前似乎慢慢结起了霜花。霜花后面有个少女在微笑,很像当年月光下的白露。
我醒来时,舱外的人换成了一个少年,他的长相让我感觉莫名有些眼熟。
“前辈您好,欢迎来到二百二十年后的新世界。”少年扶我坐了起来。
“二百二十年?不是一百八十年吗?”我轻轻活动着身体,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虚弱。
“行星粉碎机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就用了二十年。它完成加速时,人类才刚刚看到它启程,您也就是在那时开始了冬眠。”少年耐心地解释,“行星粉碎机在路上走了两百年,进入太阳系边缘的奥尔特云后,它又花了二十年来减速,直到昨天才跨过火星轨道。”
少年搀扶着我爬出冬眠舱时,我生锈的记忆终于再度开始运转,我想起了他像谁,“你认识雷管吗?”
“您说什么?”少年茫然地问。
“没什么。”我笑着摇摇头,“你长得跟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儿相似,他当年在行星武器研究所工作。”
“噢……您说的应该是我的高祖父。”少年想了想,恍然大悟,“他跟您生活于同一个时代,原来那个时候你们管他叫雷管啊。”
“行星武器研究所的保密制度。”我学着雷管当年的样子耸耸肩,“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他姓科赫。”少年说,“他写过一本有关漏光灾难的亲历回忆录,我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提到了您和您的妻子。”
我摇摇头,把有关那个夜晚的绝望记忆塞回脑海深处,“别谈这些事了。你的高祖父参与冬眠了吗?”
“很遗憾,没有。”小科赫回答,“他选择了留在那个时代,并在那个时代离开人世。如今我也在行星武器研究所工作,负责恒星磁场以及磁场武器化方面的研究。”
“看来,你们现在比以前坦诚多了。”我笑着说。
“自从您冬眠之后,世界变了不少。”小科赫说,“我奉命带您前往行星武器研究所,您是天幕引擎方面的专家,我们或许会需要您的协助。”
“我的协助?”我敲敲自己的脑壳,“这里面装的是两百年前的知识,你们这是邀请中世纪的牧师给现代人讲授大学课程。”
“也许吧,”少年笑了,“但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用得上的帮助。”
刊登于《科幻世界》2020年12期
最热文章
完美人生
隐形时代(下)(1)
隐形时代(上)(1)
【榕哥烙科】第537期:进化的速溶咖啡,如何越来越醇?
“瓷韵中秋,科技添彩”——2024年中国科技馆陶瓷主题中秋专场活动
守时大神——空间冷原子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