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图:CDC/James Gathany
纽约市的一个门诊部接待了一位患病2周的48岁男性。患者躯干布满红色斑疹,并伴有身体疼痛。他的体温高达3位数(华氏度),伴下背部剧烈疼痛及眼部感染。5周前,他在南美洲及波利尼西亚岛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在旅行期间,他并未感到不适。他穿梭于各个国家,就在他从法属波利尼西亚前往位于塔希提岛西北方向16公里的莫雷阿岛时,才感到身体不适。这座位于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到处是饥肠辘辘的蚊子,但由于熟知各种旅行所需的疫苗,他并不担心被蚊虫叮咬。
最初这名患者除皮肤上起了一些先兆性的疙瘩外,并无其他异样。但在他离开莫雷阿岛12小时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首先,他感到疲倦,颈后出现顽固性皮疹。皮疹的位置刚好是平时相机挂绳摩擦的位置,因此起初他并未多虑。“那看起来像被蚊子叮咬后比较严重的伤口。”他说。但随后皮疹开始向下部蔓延,疲倦加重,体温达到峰值。不久之后,他的双眼发红浮肿,分泌黏稠液体。下背部也疼痛难忍,服用止痛药也几乎无法缓解。接下来的1周他都被上述病痛折磨。大约在第9天时,他感觉稍有好转,但背部、手臂和腿上还是遍布着皮疹。他随即预约了门诊。
然而门诊医生对诊断左右为难。蚊子可以传播多种疾病,诸如疟疾、登革热、西尼罗河脑炎、基孔肯雅病等。但这些疾病与该患者的症状并不吻合。尽管患者的疼痛症状符合登革热或基孔肯雅病的典型特征,但医疗团队成员认为,患者不太可能在他旅行的地域感染这两种病。实验室检测结果同样令人困惑:血液化验结果显示,患者血液中含有西尼罗河病毒和登革病毒抗体。但他的团队甚至不能相信这些检验结果。这两种病毒与其他多种蚊媒病原体一样起源于同一家族,因此实验室才会检测到抗体(也可能是黄热病疫苗或之前感染的残留物),结果就错误地提示患者患有登革热或基孔肯雅病,而不是与二者同源的其它疾病。团队成员称,这种现象叫做交叉反应,可使疾病的真凶躲过检测者的眼睛。
在不能确诊的情况下,他只能建议患者多喝水,以补充因出汗而丧失的水分,必要时服用非处方止痛药泰勒诺(Tylenol)。很快红疹就消退了。但一个月之后,患者再次感到不适,第二次血液检查有了一些新发现。患者血液中登革热和西尼罗河病毒脑炎的抗体仍在增多。但该患者血样中一种罕见的热带病毒寨卡病毒的抗体比第一次检测时升高了5倍。寨卡病毒抗体的飙升确证了患者和医生们的一个疑问:患者很有可能“有幸”成为有记载以来第一例感染寨卡病毒的美国旅客。他的遭遇被写进了2015年早些时候的一期《旅行医学杂志(Journal of Travel Medicine)》中。
现在,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经做好应对更多寨卡病毒感染病例的准备。该疾病通常症状温和,与流感差不多,但健康工作者最近发现了一小部分患者出现了自身免疫紊乱症状,引起神经损伤及麻痹的格林-巴利综合征。“这一发现着实让人头疼。”得克萨斯大学医学部的蚊媒病毒疾病专家Scott Weaver说。然而由于近几年医生们才将两者联系起来,出现这种极端反应的寨卡病毒感染者的具体人数仍不得而知。而且因为寨卡病毒易漏诊——这是实验室并发症还有患者不就医所致,使应对格林-巴利综合征充满了挑战。
同行评议期刊中很少有将寨卡病毒与自身免疫性疾病联系起来的病例。研究人员在去年3月的《欧洲监控(Eurosurveillance)》杂志上发表文章,在寨卡病毒疾病爆发的过去几年里,法属波利尼西亚的格林-巴利综合征病例增长了20倍,不过还没有官方发布的统计数据。此外,寨卡病毒感染病例与蚊子爆发性增多呈密切的正相关。2007年,密克罗尼西亚雅浦群岛上的大约70%人口感染了寨卡病毒,震惊世人。(该岛国总人口约为7,000人。)但那次爆发也使格林-巴利综合征-寨卡病毒的关联问题更加复杂:似乎格林-巴利综合征病例数量并未剧增,甚至官方报道中连一例都没出现。
但事实是非常明确的。在美国之外的地区,寨卡病毒感染病例越来越令人难以忽视——也使美国将来感染病例增多的几率加大。仅在过去10年里,寨卡病毒的传播范围又扩大到更多国家。在过去的2年中,法属波利尼西亚报告了28,000多例寨卡病毒感染病例。寨卡病毒目前还没有常规检测方法,而且与埃博拉病毒相似,也会跨国界传播。目前,游客已经将寨卡病毒带到了泰国、德国、日本、澳大利亚及其他一些国家。2015年5月,公共卫生部门确认,寨卡病毒已经侵入了美国本土。巴西官方宣布巴西东北部突发寨卡疫情。更糟糕的是,目前似曾相识的疫情模式令人十分不安:在美国出现登革热病毒流行之前,登革热病例也出现与太平洋岛国及巴西。这一雷同不禁令全球健康专家担心,美国迎来寨卡病毒疫情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近期寨卡病毒感染病例迅速减少,几乎销声匿迹。1947年,寨卡病毒首次从乌干达寨卡森林中一只生病的恒河猴体内分离出来,在接下来的50年里,只在非洲和东南亚有过小规模的爆发。然而过去几年里,寨卡病毒感染病例迅速增多,主要原因是环球旅游。如果对寨卡病毒无免疫能力的人群中出现感染病例,那么病毒就更加容易在其间传播,至少在蚊子存在时会如此。目前既无相应疫苗,也无治愈方法。
寨卡病毒的流行愈加猖獗,然而我们并没有应对之法。作为人际传播媒介的携带病毒的蚊子叮咬通常发生在白天,这样就使得蚊帐几乎起不到作用;而且蚊子也快速产生了对普通杀虫剂的抵抗能力,可携带病毒的蚊子分布也十分广泛。“任何存在病毒媒介——埃及伊蚊,还有某些白纹伊蚊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病毒并在当地传播。”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医学流行病学专家及蚊媒疾病专家Erin Staples说,目前寨卡病毒在美国的流行区域为东南部,并向西南部蔓延,与我们如今看到的登革热病毒及基孔肯雅病毒相似。尽管游客在寨卡病毒流行地区旅行时,可以使用含有避蚊胺(DEET)的防护剂保护自己,或者穿长袖衣服遮住四肢,以及使用空调或纱窗遮挡蚊虫,但这些方法都不是万全之策——使用了含30% DEET防护剂的美国游客中还是被感染了寨卡病毒。
在家中,有些生活方式也可以防范寨卡病毒传播。例如,在美国,人们在户外待的时间不多,也不经常开窗,这样能减小被蚊子叮咬的几率。“我们的生活方式或多或少可以限制病毒的传播——从有空调的办公室出来就钻进有空调的汽车中,我们暴露在外界环境中的几率就相对减少。”Staples说。但科学家对寨卡病毒疾病还不甚了解。例如,已有一例报告的病例疑似是通过性传播途径感染;在法属波利尼西亚也有几例出生一两天的新生儿寨卡病毒阳性的报告,提示该病毒也可能可通过母婴途径传播。
格林-巴利综合征只是一个健康问题汹涌巨浪中的小小涟漪:因为我们不知道寨卡病毒的实际流行程度到底有多强。“我们甚至不知道寨卡病毒在巴西境内的传播范围究竟有多大。该病毒可能在南美洲其他地区已经存在了,但不经过实验室血液检测是无法查明该病毒的。”Weaver说。
那寨卡防控的瓶颈是什么呢?在患者感染寨卡病毒的第1周,就可在其血样中检测到病毒,并做出疾病诊断(在血液中出现抗体前)。但由于该病的症状较轻微,患者通常不会立即就医。但到患者前来就诊进行血液检测时,病毒已经检测不到了,同时可供CDC实验室提取的抗体也与普通登革热病毒抗体更加类似。
在寨卡病毒感染例数统计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不仅仅是书面工作不够精确这么简单。寨卡病毒疾病与登革热的治疗方法不同,登革热可引发更加严重且致命的登革出血热,发生大量出血的情况,因此登革热患者需避免使用一般的止痛药如阿司匹林、布洛芬或萘普生(Aleve),因为这些药会加重出血。然而对于感染寨卡病毒的患者来说,医生会建议使用这些药退烧和减少疼痛。此外,从长远来看,将寨卡病毒感染误诊为登革热还会有另外一个隐患:患者会对与自身免疫紊乱相关的早期信号放松警惕。格林-巴利综合征无法治愈,但还是有一些疗法可以加快恢复,譬如除血或注射捐献蛋白。
随着寨卡病毒传播区域的扩大,美国游客将病毒带回美国本土并引起爆发性流行的风险也随之加大,甚至——即使可能性不大——携带病毒的蚊子也会进入美国境内。而感染寨卡病毒的游客将患病过程比作“一场让人晕头转向的感冒,使人肌肉酸痛而且布洛芬对此无效”,这种经历论谁都不愿经历第二次。
翻译:谢梦莹
审稿:董子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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