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芬兰科幻大会Finncon期间,阿丽耶特是特邀嘉宾(Guest of Honor)。该年早些时候,她刚刚凭借自己的短篇小说《沉浸(Immersion)》赢得星云奖和轨迹奖。2014年,她的短中篇《等待的群星(The Waiting Stars)》再次赢得星云奖。自2007年赢得未来作家竞赛(Writers of the Future)、2009年入围约翰·W·坎贝尔最佳新作家奖(John W. Campbell Award for Best New Writer)提名以来,阿丽耶特就如一颗闪耀的新星,多次凭借不同作品获得雨果奖和星云奖等重量级奖项的提名。2015年,在前不久刚刚揭晓的星云奖提名中,阿丽耶特的短篇小说《The Breath of War》再次入围。
作为一名法越混血儿,阿丽耶特的作品经常聚焦于跨文化主题,母语虽为法语却坚持用英语写作的她文笔优美富有诗意。她是一名工程师,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生活在法国巴黎,沉迷于文化、幻想与美食。
写作之路
阿丽耶特的文化背景异常丰富,她为何在诸多文学类型中选择了科幻奇幻?
1. 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文化背景、成长经历、教育和工作吗?它们如何影响你的写作?生下“蛇仔”后你的写作风格有所改变吗?(蛇仔snakelet是阿丽耶特给她家宝宝取的小名。)
答:我是法越混血儿(我母亲是越南人,父亲是法国人)。我大部分时间在巴黎生活,十几岁时在伦敦住过一阵。我很幸运,在英语环境中长大,家里人的母语都不是英语,但我父母很早开始就坚持让我学着说英语,这对我写作很有帮助!
我在写作中会引入许多主题,我对神话及历史的热爱显而易见,从小我就喜欢这些,从没丢下过。我的许多科幻故事灵感其实源自越南民间故事。例如《等待的群星(The Waiting Stars)》就借鉴了媚珠和赵始的传说:http://zh.wikipedia.org/wiki/%E8%B5%B5%E5%A7%8B
生下蛇仔后最大的变化是我的时间和脑容量大幅缩水!我得学会写小片段,而且要写得快。找回长篇小说的创作状态花了我几个月,在脑海中记挂一个大项目实在太难了。
2.你怎么开始创作的?为什么选择科幻奇幻?创作的原动力是什么?
答:我在伦敦生活时开始如饥似渴阅读科幻奇幻。之前我从没觉得自己也可以动笔创作,直到我读到奥森·斯卡特·卡德(Orson Scott Card)的《如何创作科幻奇幻小说(How to write science fiction and fantasy)》,在那以前我印象中的作家早已在几百年前去世(法国教育系统造就的印象,唯有去世已久的作家才会受到关注)。我也不知道自己创作的原动力是什么,我只知道很难停下写作!
语言大师
掌握法语、英语、西班牙语、越南语为何选择用英语写作?看到自己的作品被翻译到十多种其他语言她又作何感想?
3. 你的母语是法语,不过你用英语写作,你的西班牙语和越南语也很流利,还有别的吗?你怎么做到同时掌握那么多语言?你试过用英语之外的语言创作小说吗?如果有过的话,你觉得显著不同吗?
答:我绝对不会说自己的越南语流利,不过它确实是我掌握的语言之一,但已经很难熟练使用了。我不怎么用越南语,同样,我也没什么机会说西班牙语,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掌握英语和法语的问题。我通常根据环境选择使用哪种语言,尽管我有时也会突然从法语切换成英语(如果你问我同事的话,他们会告诉你我基本上总在咒骂时切换成英语……)
我没试过用英语之外的语言写故事,学习用英语写作的条条框框已经是不小的工程了,我可以想象学习用法语写作也是一个大项目!(更别提用另一种语言维持作者的存在感和圈子了。)不过确实,英语有着特殊的韵律和特定的“技巧”,在英语写作中很好用,但在其它语言,比如越南语中却不起作用。
4. 你的故事被翻译到汉语,日语,西班牙语,法语,还有别的吗?你自己读过西语和法语译作吗?感觉如何?
答:唔,我没有数过!不过我想还有罗马尼亚语,匈牙利语,波兰语,乌克兰语,葡萄牙语,瑞典语,芬兰语等等。看到自己的小说被翻译到其他语言令人兴奋,尽管我可以想象译者的任务艰巨。
我读过西语和法语译作,看其行文非常有趣:对我来说,一篇作品和我写它的语言是紧密相连的,看到另一种语言的版本会让我觉得是在读另一个故事,恰好和我的故事有着相同的人物和设定——这是……我未曾料到的有趣错位感。和我的译者们讨论哪些东西给他们造成麻烦也很有趣:比如说,在我的“Obsidian and Blood(黑曜石与血)”系列翻译过程中,我不得不给法语译者列个表,说明人们如何互相称呼,因为法语里有两个称呼别人的代词(tu用于称呼熟悉的人,vous则用于更表尊敬的场合),但现代英语里只有一种称呼(you)。
异域文化
阿丽耶特总是在书写英语科幻界中相对非主流的文化,越南、中国、墨西加……她为何对这些文化情有独钟,又如何在作品中展现它们?
5. 你的故事主要聚焦于非盎格鲁-撒克逊文化。你如何发现自己的写作兴趣,如何研究这些文化?在这些文化中,哪一种最让你着迷,为什么?
答:我自己并非盎格鲁-撒克逊人,所以我不认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在盎格鲁-撒克逊设定下写作——我最接近这种文化的时期是住在伦敦的那两年。
我在越南文化中长大,所以兴趣很明显;我对中国文化有很深的兴趣,因为越南文化中很多东西发源于此(当然这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关系,有着太多相似性、差异性和复杂性!)
我开始研究墨西加文明(阿兹特克文明)是因为他们总被中伤——几年前有种趋势,只要有人想写一个真正邪恶的反派人物,他们就会写到基于墨西加文明之上的邪恶嗜血文化,由酷刑和血祭构成,我觉得这是很不公正的刻板印象,特别是考虑到给墨西加造成如此声誉的是那些征服者们,而他们绝非圣人。
我不知道哪种文化最让我着迷:墨西加文化很有吸引力,因为它和既有印象如此不同;而越南文化则是真正的家园!
6. 好几个基于你旴涯宇宙(Xuya Universe)的故事都已经被译成中文并且在豆瓣阅读上发表,《沉溺(Immersion)》、《天涯任远流(Scattered along the River of Heaven)》、《放逐姐妹号(The Two Sisters in Exile)》和《绛站漂泊(On a Red Station, Drifting)》。《等待的群星(The Waiting Stars)》也发在了《科幻世界》上。你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旴涯宇宙吗?顺便说说“Obsidian and Blood(黑曜石与血)”三部曲和《House of Shattered Wings(碎翼家族)》?(恭喜你刚刚把《House of Shattered Wings(碎翼家族)》及其续作卖给格兰茨(Gollancz)出版社!)
答:谢谢!旴涯(Xuya)是我反复书写的或然历史宇宙,在这里,亚洲取代西方主宰世界:其前提是一支郑和宝船这样的舰队在十五世纪初抵达美洲海岸,并在西海岸上设立中国殖民地。这导致了大不一样的二十世纪:美国又小又穷,墨西加、印加和许多其他美洲土著帝国得以存续,由此带来亚洲文化主导宇宙的未来。这意味着我可以享受书写基于中华帝国和越南帝国的航天文化的乐趣,也有借口放纵我对食物的热爱(《绛站漂泊(On a Red Station, Drifting)》中一个关键情节点就是精妙的宴会场景及参加者现场作诗)。
“Obsidian and Blood(黑曜石与血)”,呃,新阿兹特克奇幻也许是最好的描述?故事发生在1480年的特诺奇蒂特兰城,墨西加帝国的首都,聚焦于亡灵大祭司阿卡特尔(Acatl)身上,他掌管着包括魔法在内的所有研究以及帝国的安全。除了魔法、易怒的神灵和反目的手足之外,它们也是悬疑小说,写作期间给我带来无穷乐趣。
《House of Shattered Wings(碎翼家族)》则是我新系列中的第一本,我刚刚将英国及英联邦的出版版权卖给格兰茨(Gollancz)出版社。封面介绍如下:巴黎在魔法大战中侥幸幸存。沿街尽是闹鬼的废墟,巴黎圣母院燃尽只余躯壳,塞纳河中流淌着灰烬和瓦砾。残骸中生活仍在继续。市民继续活着,爱着,战斗着,在他们被战争撕裂的城市中继续生活。几大家族仍在争夺这昔日伟大首都的领土。
银旋家族,权力游戏中曾经的领先者,在乱世中衰败;其魔法削弱,其创建者晨星失踪多年;而如今,阴影中的神秘物事悄悄在家族内部接近族人。
家族当中,三位不同的成员必须团结一致:天真却强大的堕天使,自毁成瘾的炼金术师,施放远东咒语的愤怒青年。他们可能是银旋的救星,也可能是彻底整垮银旋的最后一击。
这基本算是我对美好时代巴黎的情书,由路西法晨星,越南龙和许许多多死尸构成。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阅读时都能享受到我写作时相同的乐趣!
7. 我知道你写过一个以古代中国为背景奇幻短篇,《金莲(Golden Lilies)》。你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你有没有其他发生在中国的故事?有计划写更多吗?
答:当然!这实际上是很久以前写的了,正如标题一样,这个故事写的是裹足,颇有恐怖意味。故事聚焦于我们以美好意图为名对他人所行残忍之事——尤其是母亲会为生计让女儿变成跛子,希望她们能嫁户好人家——造成痛苦变成了爱的表达。这种矛盾并存总让我着迷,想要探索,可惜这个故事对于我想放进去的细微的东西来说有点太短了。
我有几个别的故事,不过它们写于更久以前,那时我还不是个成熟作家:《龙宴(Dragon Feasts)》(基于赛龙舟),《秋国(Autumn's Country)》(基于我儿时读过的一个老故事,关于红枫树)。我在《地下天堂(Heaven under Earth)》这样的科幻故事中也有用到中国文化,这个故事探索了性别稀缺社会中的性别角色。
目前我着力于写基于越南文化的故事,不过将来的某天我想写一部大型太空歌剧,那里面肯定会有基于中国文化的星际帝国!
社交活动
阿丽耶特与其他作者的互动算得上频繁,她也乐意参加各种活动与读者见面,这对她的作家生涯有何助益呢?
8. 你很提倡写作互评小组对不对?你觉得这对你的写作有用吗?这在中国还不流行,跟我们多说说吧。
答:我通过互评小组学习了很多写作技巧,因为有一小群(或者一大群)人可以阅读你的初稿,给你提供反馈,告诉你哪些好哪些不好。这使得我有机会在投稿前改掉故事里最明显的瑕疵,简直太棒。在我刚刚走上写作之路时,互评小组也无以伦比,它使我的社交机会成倍增长,我也通过互评小组认识了一些朋友。另一方面,在互评过程中宣告一个故事的死亡或者扼杀所有原创性也很简单,满足组里的每一个评论者太难了。因此,这是一种很难维持的平衡,学会掌控花了我很长很长时间。
9.你参加了不少科幻大会。我们在2013年芬兰科幻大会Finncon和2014年世界科幻大会Loncon3上相遇。你觉得科幻大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在科幻大会中的角色又是什么?将来你会来中国参加科幻大会吗?
答:我很乐意在未来出席中国的科幻大会(只要事后你让我品尝所有美食J我是美食探索的强烈支持者,中国美食简直太棒)。
对我来说科幻大会有很多含义:它们是一种在非正式场合亲身直面读者的机会,无论是已经读过我故事的人还是那些可能通过小组座谈和其他活动了解到我的新读者。科幻大会也是一个认识其他作者和出版人的社交机会(他们可能也是读者和幻迷,这个类型里有许多人跨界)。我在科幻大会中的角色是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在对话交谈中贡献我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享受乐趣!
个人最爱
阿丽耶特本人最爱是作家有哪些,她又怎样在作品中偷偷表现对美食的热爱?
10.那么,问题来了:请列出一些你最爱的作家,包括类型内外。
答:唔,我读很多书,有很多最爱的作家……
最近的一些(也有不那么近的)是: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t),充满英式幽默的“碟形世界”系列在过去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吸引着我。伊丽莎白·乔治(Elizabeth George),我喜欢她那些复杂的心理谋杀悬疑小说(还有她的前辈,阿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莫里斯·卢布朗Maurice Leblanc)。厄休拉·勒奎恩(Ursula Le Guin),喜欢她建立在人类学而非数学或物理之上的故事。凯特·埃利奥特(Kate Elliott),她的作品有着极佳的世界架构和鲜明现实的人物。
短篇小说方面,我喜欢曹维倩(Zen Cho)那些带有奇幻元素、有趣又令人心碎的喜剧,一直都很棒的夏笳(我希望自己的中文可以更好些能直接读她的作品),还有写作硬核科幻的Yoon Ha Lee。
11. 烹饪背后的秘密是什么?你想过写一些食谱之外的饮食文学吗?(我必须得问这个因为我是个吃货也是个美食作者!)
答:我也不知道烹饪背后的秘密是什么,我的方法就是把所有原料丢进一锅,祈祷魔法发生(如果不起作用的话,再多加些鱼露,或者加些葱,也可能是加些姜)JJ
在我的许多小说里食物都很重要。我有好几个故事围绕菜肴或宴席展开,抑或两者都是,不过我没有写过别的饮食文学(我曾开玩笑说要出版一本烹饪书,谁知道呢,等我有空的时候也许会付诸实践,可天晓得谁会想看我那奇怪的法越融合菜烹饪书……)
12. 你还有什么想对中国幻迷说的吗?
答:向中国幻迷致以诚挚问候!(期待有一天我们能见到对方!)
非常感谢阿丽耶特!
欲了解更多,请访问阿丽耶特的个人网站:http://aliettedebodard.com/
恭喜她的科学奇幻小说《The Breath of War》入围星云奖提名,同一设定相似风格的类似作品《碧血烽烟(The Days of the War, as Red as Blood, as Dark as Bile)》已由科幻星云网翻译发布。
敬请期待她即将于2015年8月推出的新小说《House of Shattered Wings(碎翼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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