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体形让我获得了 前所未有的优势,我顺利逃进了这座城市最隐蔽的角落——下水道。
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昏暗中一些星星点点的猩红目光转向了我,我的心又揪紧了,警察叔 叔的眼线原来绝不仅仅存在于光明之中,就算在这种地方我也没法放松下来,只能继续逃跑。
下水管道直上直下,并且光溜粘滑到了无以附着,在拐过了几个巨大的弯道后,我突然踩空,直跌了下去。“嘭”,我的脑袋撞上了什么,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回程
现实总比电影更奇妙,事情的发展总会出人意料。 当意识重新恢复时,我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
睁开眼,细碎而美丽的花朵就在眼前摇曳,清亮的阳光透过花叶缝隙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流中,几块布满碧绿苔藓的鹅卵石硌得我伤痕累累的身体生疼。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个一人多高的巨大出水口,潺潺的清水不断汇入溪流。看看自己,手上黑黄相间的花纹还在——我又恢复成了旱布林卡强盗的样子。
我望望四周,草丛尽头是一排木板搭成的农舍,一群白鹅和鸡正在那里悠闲散步。我揉了揉眼睛,没错,这是距离城市不远的一个大型农场,经常能在电视里看到这儿招揽外星游客的花样繁多的广告。和之前的昏黑恶臭相比,这里的空气的确清爽多了。我这是幸运地被城市污水净化系统给冲出来了吧,这个位置应该离城不太远。哦,我得感谢这伟大的城市污水净化系统,不仅洗净了城市,也洗净了我。
在经过了之前的种种惊险之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尽快返回城里。我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我绝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个旱布林卡坏蛋!
当然,我得避免被警察抓住,否则还是有口难辩。而且一旦被抓,以后恐怕连亲爱的地球都见不到了——作为一名“星际大盗”,谁知道会被关到宇宙的哪个偏远角落里呢?
主意一定,我开始警惕地观察四周,必须要谨慎一点,谁能说得清那群鹅或鸡里面没有侦测员呢?又或者身边草丛里爬来爬去的昆虫,天上飞过的小鸟,水里游过的小鱼……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可疑的身影,然后,我猫下腰钻进了茂密的草丛里,向着我认准的方向前进。
我一路继续变换外形,变变变,先后变成一只大鹅、一头刚出生的小牛、一条正在争抢食物的鳄鱼、一头刚刚逃过狮子利齿的角马、一只趴在树上心满意足的花豹……虽然我也曾尝试着变成植物什么的,但没有成功——当 我站在一株株粗大高耸的仙人柱中间时,就十分后悔刚才的决定——我没有变成仙人柱的一部分,却几乎变成了刺猬。看来变形术无法让我变成某些特定的目标,比如植物。
当然,所有这些过程都是在那片郊区农场和紧邻的野生动物园里发生的,当我以蜜獾的形象连滚带爬冲出野生动物园时,终于来到了城市的边缘。
可惜的是,一路上我的这些变身似乎并没有作用,警察叔叔一直穷追不舍,而且总能在我变身不久后再次找上我——追赶我的一会儿是狮子一会儿是山羊,甚至两只狒狒还远远地追了我半个小时。要不是我足够警觉,每次都恰好在他们快赶上时再次改变外形的话,早在变成流浪狗之前就被抓住了。
没错,最后逃出野生动物园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变成了一条流浪狗,还在路边的泥水里滚了好几圈,肮脏的长毛把我变成了一大团泥球,这种藏身效果似乎还挺有效,以至于在我后来的行程里居然没有被追得偏离回家的路线。
什么,你问我现在高度文明的地球上也有流浪狗吗?当然,不但有流浪狗,还有流浪猫呢。
眼看着家近在咫尺,我正沾沾自喜准备钻进大厦 时,两旁密密的绿化林里冲出来数辆警用飞车,大厦内也闪出了全副武装的警察。
我被包围了!
噢,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在我历尽千辛万苦,跨越了大半个城市重新回家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老话就不灵了?
怪我自己太大意,到了熟悉的地方反而放松了警惕。看来再多的变形伪装都没能真正帮到我,一切还得靠自己。
终于被捕了
警察叔叔用扩音器冲我喊话:立即停止抵抗!你已经陷入包围,任何反抗都将引发更高级别的武力压制!
对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尽管外星种族蜂拥入境大大提高了犯罪率,但是,温和的地球人始终没有修改安全法的相关条例,也因此,警察们配备的常规武器根本没有杀伤力——不过都是些物理束缚、眩光致晕、麻醉电击等等而已。所谓“更高级别的武力压 制”……应该也没什么。
“哎你个挨千刀的,对我们家小亘做了什么?弄得这孩子丢了魂似的!”扩音器中突然响起了老妈的大嗓音。
天呐,看来老爸老妈已经赶回来了!我精神一振,脑袋清醒了不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肯定通知他们了,他们哪儿还有心思在四光年以外的外星美景中逍遥自在呢?肯定是着急地马上赶回家看看他们受到伤害的心肝儿喽。
当然,他们能这么快赶回地球,也是因为最近才全面应用到地球人生活中的“虫洞交通系统”。不用疑惑,源自外星技术的“虫洞交通系统”一上线,就已经把“光速”这一跨空间概念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我妈口中的“我们家小亘”,显然指的是那个冒充我的外星坏蛋,“丢了魂儿”——可能他并不知道我严苛的生活规则,让爱挑剔的老妈不适应了:比如见到老妈必须先说“您瘦了”;吃东西必须先唱“地球——我的热土故乡”国际歌;睡觉前必须把两个鼻孔抠干净;吃饭口味必须和老妈一样……唉,反正老妈规定的所有“必须”那坏蛋肯定不知道,不知道就肯定没法遵守,不遵守——老妈当然会认定我“丢了魂儿”!老妈着急上火,急吼吼地在扩音器里嚷嚷着,同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不停安抚她:依我看,这事并不那 么简单……那是老爸的声音!比起容易冲动的老妈来,他更冷静。太好了!听着他俩的声音,我差点哭出来。经过这么一段艰难的历程,我总算是看到了依靠,虽然他俩都还把我当成旱布林卡强盗来着。不行!我得振作起来,我不能忍受被一个讨厌的垃圾外星强盗陷害,何况那强盗正顶着我的样子在我家好吃好喝,还随时有可能威胁到老爸老妈的安全!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做了一个决定——立即投降。浑身的脏泥不见了,我重新恢复成黑黄相间的颜色和粘腻状态,转过身举起双手。
警察叔叔的捕获网向我投来,后边的画面有点尴尬,也有点狼狈,我不是已经投降了吗?干吗还要被 层层叠叠的高强度纤维缠得跟个茧子似的?
就像我看过的所有电影那样,警察局的问讯室干 净整洁,作为一名“星际通缉犯”,我被紧紧固定在束 缚手脚的椅子上,而那个旱布林卡强盗却泰然自若地 吃着小点心,喝着饮料,眉间满是洋洋得意的神情。
我当然不会认罪,在被捕的第二秒我就提出了严 正抗议,抗议侦察失实。于是,根据相关的法律规定,就算我现在的身份——旱布林卡强盗再十恶不赦,也要充分尊重我的权利。因此,根据我的强烈要求,警 察将让我和旱布林卡强盗一起接受鉴别身份真伪的考验。这就是此刻我和那个坏蛋一起身在讯问室的原因。同时在座的,除了警官和两名警卫,还有我的老爸老妈。他们的出现当然也是我的要求。凭着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我有绝对信心让真的旱布林卡强盗现原形!
识破旱布林卡强盗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老妈看起来很烦躁,视线在我和旱布林卡强盗之间不停地来回移动,仿佛那样就可以扫描出我们的真实身份一样。不过,她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那个“丢了魂儿”的“假我”身上。很显然,只看相貌,那家伙确实比我现在的样子更可爱。
坐在老妈旁边的老爸瞥了我们几眼后,直视着离我不远的坏蛋,温柔地问道:“这回的生日蛋糕……你想要蓝莓味,还是香草味的?”
听到这个正确率 50% 的问题,我心里乐了:除了老爸老妈真正的儿子,还有谁能答得上来呢?
不愧是星际惯犯,尽管只有50%的胜算,但他那沉着老练的状态连我都差点相信他是真的了,爸妈肯定也没法分辨出来。他和我几乎同时在显示板上写下答案,没有一点思考和停顿的迹象,熟练得就像同一 个人的动作。
看到我们的答案后,老爸老妈的眼睛一亮,老爸冲着我的方向向警官点头示意。
那强盗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答案出了问题,立即有了动作,但还没等他站直了,一道电压围栏瞬间从座椅上展开,禁锢住了他的身体。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真的!”那强盗冲着警察叔叔大叫,仿佛真的被冤枉了一样,“你们这是虐待儿童,我要去国际儿童权益保护法庭控告你们!”
“别装了,快把我儿子变回来 !”老妈发飙啦!要不是有警察叔叔及时拦住,她那富态的身体肯定已经冲上去了。
“妈,我才是你儿子!”他尖叫着,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老妈轻蔑一笑,“拉倒吧你!见了我不说我瘦也就罢了,连自己最爱吃的生日蛋糕都能搞错,还敢继续冒充我儿子?!”
他一呆,“啊,我是最喜欢吃香草味的呀!”我把胸脯一挺,“错!咖喱榴莲味才是我的最爱!”听到这话,那星际大盗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抽搐了,“你、你这口味……”他不再挣扎,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在电压围栏中开始变形:脑袋缩进了脖子里,毛发褪去,头皮上伸出两只巨大的触眼,衣服也消失了,黑底黄花纹的皮肤显露出来。不到五秒的时间,真正的旱布林卡大盗就这样暴露在我们眼前,跟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我的样貌也发生了改变,在老爸老妈越来越热切的目光中,我知道自己终于恢复本来的样子了!
老妈激动得尖叫起来,冲上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这才是我的儿子,口味和老妈一模一样!”
老爸也过来搔了一把我乱乱的头发,慈爱有加,“本来嘛,咱儿子的生日蛋糕早就预定好了的,错不了!”
没错,身体可以模仿复制,思想却不能复制。世上的人再多,也只有爸爸妈妈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看到宇宙大盗被绑在椅子上那副模样,我禁不住 一阵得意。这世界变化就是快,昨天还在教室里挨 训的小学生,马上就要成英雄了,还是宇 宙级的呢——要不是我,这个大盗指不定哪天才能落网!哈,给自个儿赞一个!
功亏一篑
咦,等一下,大家都在干吗?比赛谁的嘴巴张得大吗?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个电压围栏里的星际大盗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不见!弧光闪烁中,我只来得及看清楚一张咧着的、满是黏液的阔嘴巴,和仅存一颗的难看尖门牙还在不断抖动,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完全消失不见了。空气中只回荡着刺耳的金属声,“嘻嘻嘻嘻,咖喱榴莲味儿的生日蛋糕,你们地球人的口味真是奇怪呀!呀哈哈哈……”
在所有人呆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警察局都听到了我妈的大吼,“咖喱榴莲味儿的蛋糕怎么啦?!宇宙那么大,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见我那彪悍的老妈奋力拨开两名警卫冲了出去,一头撞上了电压围栏,“噼噼啪啪”的一阵弧光闪烁后,隐约的焦煳味儿弥漫开来。幸亏警察叔叔反应及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断掉了电源,但是老妈恐怕还是要在医院里躺上一段时间了。
俯身试了一下老妈的鼻息,老爸镇定地点开了手腕上的通讯屏,拔出120,干这个他早已驾轻就熟了。“妈,你瘦了!怎么这样不当心呢?”我揉揉她额头上那缕烧焦的卷发,都已经变成粉末了。“谁让他笑话我和我儿子!哎哟,痛!”等大批警察冲进询问室的时候,早没了旱布林卡大盗的踪影。很显然,他越狱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彻底地从防卫严密的警察局里逃脱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也是他的特殊能力之一? 当然,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经过一番对监控系统和防护系统的仔细、反复检查,警察叔叔终于找到了真相:旱布林卡大盗一开始的消失只是隐形!他准备找到机会或是制造合适的条件逃出去,结果我老妈突如其来的动作给他创造了绝佳机会——老妈撞上电子围栏、电流被切断的一瞬间,他飞快溜下椅子,顺着墙根儿悄悄摸出了询问室。我猛然回想起来,当时我离旱布林卡大盗很近,老妈倒下的时候,空气中确实有黏糊滑溜的东西蹭过了我的脸,那一定就是他逃跑越过我的时候!
我的老妈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她这一撞,不但把自己撞进了医院,连我取得的辉煌胜利也被粉碎了。那个具备隐身能力的星际大盗会就此消失,还是会回来找我的麻烦呢?
我看着老妈被抬上担架滑进救护车里,不知所措。老爸坐到了我的身边,从腰上的包里取出一块圆圆的小东西,揭开花哨的包装纸,一掰两半,“儿子,来,先 来块儿鸡肉味儿蛋挞压压惊!”
我接过蛋挞,塞了满口,鲜香咸甜的美味立马让我整个人精神起来。既然这次我能在跟星际大盗的交锋中占到上风,下次遇见他的时候就一定能再次胜利。哼,可恶的星际坏蛋,别让我再碰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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