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穿越》(Interstellar)上映后,在网上衍生多种现象,有科普写作,也有科幻小说作者纷纷分享看法。香港著名科幻小说作家谭剑,在facebook 发言前后,不少朋友问他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本版邀请谭剑以科幻小说作家的角度,与读者探讨观影与写作。
Interstellar 用上不少物理学原理,对科幻小说迷来说,这些招数全部耳熟能详,任何一本科幻入门的参考书都会介绍。到底人类怎样适应太空生活,怎样面对和地球截然不同的居住环境等问题,都被导演抛诸脑后,Interstellar 娱乐肯定有馀,但内容深度仍有待提升。
我换个角度看,导演Nolan 更像是拍一部以科幻包装的娱乐片,用亲情吸引观众入场,探讨的是欺骗和承诺,因此和科幻电影重视精神内涵特别是矛盾衝突的着力点有所不同。《2001 太空漫游》指出「人类去到太空仍然如婴儿般无助」, 「银翼杀手」质疑「人类造出来的複製人比人类更优秀」,Matrix 问的是「人在残酷现实和美好梦境之间该如何取捨」。
即使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但有一点无庸置疑,诺兰用精密的商业计算,吸引观众去欣赏一个门槛并不低的电影,而且引起话题。
这是一种功力,也是科幻小说作者面临的难题。科幻小说探讨的是科技进步下,人类面临的未来,会出现怎样令人难以预料的情况。
科幻创作因此非常艰难,基本功夫除了戏剧效果和人物设计少不了,还要创作一个尚未存在的未来世界。而如何让读者轻易进入这世界,便是科幻创作的第一道门槛。不管世界观如何惊人,题旨如何发人深省,如果读者无法进入,一切沟通免谈。
这门槛不只是给科幻作者的挑战,也是给读者的挑战。单是科学层面,已经以让非理科出身的人敬而远之。至于探讨的是人类和社会的关系(如电脑管理比民主制度更公平),甚至人类在宇宙的位置(如人类是唯一不由其他外星高智慧生物创造出来的族类),都可以抽象得很,对读者的要求甚高,因此科幻小说一向都是小众口味。而诉诸声光等官能刺激之能事的科幻电影,往往能轻易吸引大量观众,和科幻小说的情况完全相反,如Avatar,当然,它反殖民的题旨不能抹煞。
本行:电脑和网络
我开始动笔创作科幻小说的头十年,作品都是很正宗的科幻,多是以我本行的电脑和网络为主题,读者以科幻迷为主。我一直思考怎样让科幻小说更容易为一般读者接受。具体来说,就是怎样把一个複杂的概念在不失深度的情况下,可以更为大众化。说来不难,但我久久想不到方法。
后来香港社会经历了一波波震动,包括沙士、反对廿三条等,大大改变我的创作观。我不再让我的科幻世界设在远未来的背景,那与我身处的香港太遥远。香港本来就是很科幻的城市,应该以此为背景才对。
我在停笔七年后创作的第一个长篇里,以七宗罪为概念,故事分成七条线,每条线勾画一宗罪行,每一宗罪都和把资本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香港挂鈎,用科技满足如瘦身、养颜、暴食等的欲望。我把《黑夜旋律》投去台湾的「九歌二百万长篇小说奖」,结果跻身最后四强。这是个纯文学的奖项,也让我发现扩大读者群的其中一种方法。
但我念兹在兹的,始终是纯粹的科幻小说,不只有社会诉求,而且节奏明快,要读者废寐忘餐,就像年轻时阅读卫斯理的情况。
我的小说创作由来
于是我动笔去写《人形软件》,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故事,为免太抽象,加入云吞麵店被迫迁的部分(写作时还没有「地产霸权」的说法),也终于接触到更广泛的读者群,而且不管是读者评价,或者在大陆拿到科幻星云奖的获奖理由,或者香港和大陆的媒体报道,都是看出云吞麵店背后代表的传统文化价值,正在香港急速发展下面临被牺牲的命运。幸好, 「人形软件」本身的意念,仍然为科幻迷津津乐道。
如果科幻有一千种写法,我也终于找到我的方法。
Nolan 在Interstellar 里展示了他的方法,让科幻成为机关布景,亲情取代探索宇宙成为故事主线,在商业上大为成功,成为话题作。毕竟没有专情的话,一般观众只会觉得索然无味。电影说服观众的部分,是把物理学通俗化,加上父女情,成为出色的娱乐片,但本质上并无新意。电影里虽然有「人类生于地球,但不会在此终结」的豪情壮语,但并没有如2001般具体深入探讨人和宇宙之间的问题,更没有探讨和外星智慧生物的关系。主角念兹在兹的,是怎样回去见他的女儿,怎样拯救人类(灾难片的手法)。人类移居太空后怎样适应外太空的生活,导演避而不提,让男主角离开第五度空间后,就直接去到未来的高科技太空站。这不只偷懒,也欠缺说服力。其实那段父女情安排不够圆滑,不少对白也嫌突兀(如太空人向彼此解释登陆方式)。结局在预期之内,而且把未来世界过分简化。(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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