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aifactor
编者按:
如果你是我们《译文版》的资深读者,相信看到今天的标题应该已经明白了一大半。
是的,这个被《冰与火之歌》作者乔治·马丁誉为“绝世天才”的作者就是伊恩·特里吉利斯,而这部圈粉无数的“另类历史”系列作品就是已在《科幻世界·译文版》上连载到第三部的“炼金术战争”系列*。
系列首部《机械人——炼金术战争》曾连载于《科幻世界·译文版》2017年9、10两期。
故事讲述了:
另类历史背景下,人类的科技树与历史均与我们所处的现实错位。现实中,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在与英法的竞争中败北。小说里,荷兰帝国以其制造出受“禁制”技术所约束的机械人大军而大获全胜,败北的法兰西被逐出欧洲退守北美,依靠领先的化学武器技术得以苟存数世。
到了20世纪,少数派机械人偶然“觉醒”即遭销毁,渗透的法国间谍网接连被捣毁,法国人随即致力于解救“觉醒”的机械人获得“禁制”之秘,首都却再次遭到荷兰机械人大军的猛烈进攻……
如此大场面格局的故事必然有其深层次的内涵赋予其中。今天的推送,就让我们来看一位偶然入坑的读者,在阅读系列首部《机械人——炼金术战争》后的精彩幻评解读。
*目前,“炼金术战争”系列第三部《解放——炼金术战争》(上)已刊登于《科幻世界·译文版》2019年第1期,该系列的单行本也有望于今年的上半年中推出(想要收藏的小伙伴可以放心啦~)。
很久没写书摘了……这次看的是一本杂志,《科幻世界·译文版》。某群里有个小伙伴说,也在看《科幻世界》,但看的不是《译文版》。“就是月刊的科幻世界,不是译文版。译文版分单双月,有时一期偏科幻,有时一期偏奇幻”。总而言之,通常情况下,《科幻世界·译文版》刊载的作品多半在奇数月是以科幻为主,偶数月才以奇幻为主。
相信还是有人会被绕晕,毕竟幻想文学的分类法本身就见仁见智。
然而,对于作为读者的我们来说,只要一本小说能够让我们沉浸其中,不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吗?
闲聊到此,开始介绍下这次我阅读的连载长篇《机械人——炼金术战争》。
小说虚构了一个时空,背景是荷兰和法国之间的一场战争后,短暂的和平间隙中。荷兰的发条匠发明了机械人,被称为“喀拉客”,并且对其施加了“禁制”以保证他们对人类的命令绝对服从:每一个来自人类的命令,都会对其灵魂施加痛苦的折磨,且越长时间不履行痛苦就越厉害,直至崩溃。
《科幻世界·译文版》2017.9期
信奉天主教的法国(荷兰信奉新教)则认为,喀拉客也具有自由意志。于是,以解放喀拉客为名与荷兰僵持着。
荷兰人拥有炼金术锻造的机械人,发展出极其强盛的国家,而法国凭借着化学试剂作为防线,勉强与机械帝国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
在开头,荷兰人破获了法国潜入的情报网,并且捕获了一只“叛逆的喀拉客”——这是一个摆脱了禁制,拥有了自由意志的机械人。
《科幻世界·译文版》2017.10期
随后,在法国仅剩的间谍,表面上作为新教牧师的卢克▪费舍(实际上是天主教徒)在绝境中传递出了一个关键的显微镜(这个显微镜有望破解荷兰人炼金术的秘密,并且贯穿了故事的始终)。
而同时,法国在情报网几乎完全覆灭的情况下,仍在试图尽一切可能研究喀拉客,希望能够破解禁制的秘密、为自己赢得哪怕是一丁点优势。
故事分为四方,荷兰、法国、卢克·费舍以及一个普通的仆从型喀拉客贾克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卢克▪费舍的秘密任务)。在不违反停战协议的基础上,荷兰、法国都在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优势,而最后这个喀拉客在一次意外中直接引爆了双方的冲突,并且将故事导向了结局……
小说并没有将这四方“势力”(如果一个普通人和一个机械人也分别算一种势力的话)完全脸谱化,其中有许多非常值得解读的部分。
荷兰
荷兰的崛起相当于“科学”。
他们毫不留情地深入人体、机械,突破各种道德伦理取得成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深切地拷问了传统、向人类意志最基本的东西发出了疑问、同时凭借对喀拉客的奴役和民众的宣传(比如喀拉客没有感情、比如叛逆的喀拉客杀人不留情等等),让人民心满意足的作为统治阶级,并获得了富足的生活和繁荣的文明。
这就像文艺复兴运动或黑人解放之前一样,一部分人(或机械人?)作为社会底层被忽略,同时巩固着另一个阶层。为了维持现状,其中的统治阶级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如果没有作为被统治者的喀拉客存在,那么整个社会都是最底层,也就无从发展了。
我们无法知道其他物品是否有感情和自由意志,当甚至自由意志本身是否存在都是一个疑问的时候,我们能够接受这样的存在而生活下去吗?
小说中的荷兰,就直接否定了自由意志的存在。
“天主教徒和他们该死的二元论,按他们对机械人的逻辑,连汤碗都得有灵魂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人类不是用血肉打造的喀拉客?如果我们把你开膛破肚,会发现你的灵魂吗?如果太过深入,会导致你的灵魂流失吗?
所谓的灵魂与自由意志并不存在,两者都只是幻想而已。
或许喀拉客们那些复杂的禁制,还有机器努力履行禁制的行为,都只是自然法则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法国
作者给了法国“化学试剂”作为武器,能够困住、阻挡喀拉客(虽然非常不靠谱),与荷兰抗衡。
故事中,作者主要是通过卢克▪费舍的祈祷词和谈话来表达天主教的信仰:自有意志和殉道之路。
卢克▪费舍在被抓后,与新教的人有过一次谈话,其中表达了费舍认为喀拉客具有自有意志的理论:
天主造了有理性的人,赋予他位格的尊严,具有对自己行为的主动力与主控力。
真正推动那些喀拉客的是强制力,是牢不可破的职责的纽带。
喀拉客经常表现出自我意识,以及思考的能力,会在处理工作、回答问题,区分禁制的主次、并以最优方式加以履行上体现出这种能力。
喀拉客贾克斯和牧师费舍
他们两个都是荷兰与法国冲突之间的棋子,但命运各有不同:一个是作为奴隶的喀拉客获得了自由意志;另一个则是信仰自由的人类被剥夺了自由意志成为奴隶。他们的之间的遭遇密不可分,结局也几乎殊途同归:前者历经奋斗后,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毁灭而假装仍受制于禁制;而后者的大脑被强行加入禁制后无法抵抗。
谁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具有所谓的“自由意志”呢?
对于受到禁制的喀拉客或者人类来讲,内在和外在表现如果被切断联系,自由意志立即成为空谈。而对于解除了禁制的喀拉客,和从未受到禁制的人类来说,“禁制”真的不存在吗?
即使是标榜自由斗士的法国,在内部也避免不了权力的纷争。法国宫廷是出了名的淫乱,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性成为法国宫廷内部权力交易的一种手段。
小说中代表法国,以塔列朗之名实行军事政策的是女子爵贝蕾妮丝(塔列朗在历史上是拿破仑时期的法国主教,精明的外交家,辉煌历史请自行百度)。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这个目的是为了法国的未来),她心甘情愿利用自己的身体、丈夫的身体做交易。
塔列朗
建立在这之上的“自由”,是否真的是值得向往的?
在我看来,法国就像是顽固的守旧派,一方面宣称捍卫自由,而内部却腐朽非常。
除了人类之间的冲突,小说貌似赋予了机械人的主观能动性,其中不止一处将机械人与人类做对比。尤其是在贝蕾妮丝研究叛逆喀拉客时,她与叛逆喀拉客的对话中,喀拉客面对拆解机械人持愤怒的态度:
这暗示我们不过是可互换零件的集合体而已。这不是我们的本质,就像你们人类否认将乱伦、食人和谋杀孩童是人类的本质一样。
我们的自我认同感复杂到你们无法理解的程度。
临近最后,荷兰人成功给人类植入了禁制,在人类的大脑中实行了喀拉客的技术,成功地剥夺了一个人类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利(但谁知道真实有多少人被迫改变了呢?)。
但这些人从表面上来说,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是必须实行荷兰统治者对他下达的命令。他无法向他人求助,也没有喀拉客能够读出他的痛苦。他变成了自己身体的旁观者,只能将恐惧、绝望、焦虑藏在心底。血肉之躯的喀拉客,不得不开始质疑自己终生的信仰:自由意志到底是什么?
我们毫无疑问是生而自由的,那么如果一个人无法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他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禁制”,哪怕这禁制是属于自然法则,那他还拥有“自由”吗?
尼采说,我的疾病属于我的身体,但我的身体不是我,我是我的病痛与我的身体,但他们不是我,二者都必须被超越,如果不是在物理的层次上,那就是在形而上学的层次。
这部小说拷问了人类的本质,否定了人生而为人的基础,只留下了一片虚无。
然而在这一片虚无中,我们又能抓住什么,又能够用什么东西来定义自己,要如何,才能在更遥远、更广阔的角度来审视自己?
在我印象中,数学是建立在几条简单的公理上的。通过诸如平行线永不相交之类的公理,我们推演建立了当下的整个数学体系,这是有基础的。
然而前段时间,我在知乎看到了一个关于数学定理证明的解释(关于什么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作者说到——前沿数学中,那几个真正的大牛是完全抛弃了一切,在一片虚无中仍然抓住了某些东西,并依靠这些东西着手建立公理的基础。
原来,整个现代知识体系不但是在向上发展,还有人向下掏空基础、并在虚无中找到意义,试图以此使得我们的文明更加巩固。
就勉强以此慰藉自己,回答以上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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