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动画新作《头脑特工队》是否讲出了记忆的本质？
导语：皮克斯动画新作《头脑特工队》科学地阐述了记忆与情感的关系，尽管在记忆的基础理论上略有偏差。真实的记忆是先找现拼、相互连接的，并且大脑不会扔掉旧时的记忆。
关键词：皮克斯；头脑特工队；记忆
Not quite. Disney/Pixar
迪士尼/Pixar动画工作室最新的电影《头脑特工队》，讲述了11岁的小女孩Riley在全家搬到旧金山过程中的情感动荡。影片花费了很大的笔触来刻画人物的情感和记忆，赢得了广泛的关注。
电影制片人咨询了数位神经科学家和心理学家以确保影片的科学性。作为一位研究记忆的认知心理学家，我很期待这部影片将如何阐述记忆与情感的关系。
故事主要发生在Riley的大脑中，拟人化的情绪：喜、怒、哀、惧、厌，是故事的主要人物。Riley的大脑内部很广阔，由不同的单元组成（想象的土地、抽象的思维等等）。故事的中央是在“总部”，这里直接控制Riley当前的意识内容——她正从外界接收什么信息、现在心情如何、有没有激起哪些记忆、产生了什么新的想法。
在有些方面，这部电影非常好地捕捉到了记忆和情感背后的科学，比如记住过去的事情会如何调节情绪。记忆让我们可以在精神上时空穿越，重温过往。比如影片中“喜悦”这一角色就会常常调动过去快乐的回忆来让当前的Riley开心。
影片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情节是回忆过往时记忆会如何发生改变。电影用半透明的球包裹着的事件来代表记忆，每个球有不同的色调，取决于事件发生时的主要情感；一个金色的、包含美好事件的记忆球被“悲伤”（拟人化的）拿在手上后，就渐渐变成了蓝色，意味着原本快乐的记忆因为失去而变得苦乐参半。人们对待事件的感情在回忆时会改变，这是早已公认的——尽管有些事情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就像影片中所描绘的）——但绝大多数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积极。这一在回忆过去中的正性偏好现象被称为乐观原则（Pollyanna Principle），这是在回忆过程中正常、健康的一面。
关于睡眠和记忆的关系，影片也阐释得很好——睡眠是把当天的记忆转为长期存储的时间过程。我们知道睡眠是一个积极的巩固过程，使得各类的记忆变得更为持久。并且，我们的梦境其实包含了当天发生的事情——尽管有点扭曲变形，并且增加了一些荒诞离奇的元素。这似乎反映了我们的大脑如何巩固记忆，并理解我们所学到的东西。
《头脑特工队》对记忆和情感的相互作用表述得很不错，但对于记忆的本质则有一点误导。
当我们想起某件事的时候，我们是把碎片拼凑在了一起。Puzzle via www.shutterstock.com.
记忆的构建：现找现拼
这部影片把记忆展示为稳定、完整的事实记录（根据我们的理解，这并不科学）。Riley生活中发生的事件被自动“编码”，形成一个记忆球，每个记忆球都摆放在长期记忆文库的架子上。当我们“想”某件事时，记忆被“找回”，这个记忆球便发送完整的、确实的信息到总部，变成当前的意识。
这或许是一个比较易于形象化的隐喻，但真实的记忆并不是这样工作的。我们的大脑确实会自动编码日常发生的事件，不需要故意去学习或记住它们。比如，你会想起你今天早餐吃的什么，尽管你并未尝试去记住这个信息。但是，我们的大脑并不将每个记忆存储为单独的单元（记忆球）。
相反，科学家认为，事件的不同成分是由独立的神经模块来加工的。我们的大脑有独立的系统来负责基础认知功能：视觉、听觉、语言、情感功能等等。视觉的成分由视觉系统处理，听觉的成分由听觉系统处理，情感的成分由边缘系统处理。于是，一个事件的记忆被分解成这样的点滴碎片来存储，遍布整个大脑。而影片中所谓的完整记忆球坐在书架上随时等你找回来重新播放，事实上是并不存在的。当我们试图找回某个记忆时，大脑会重组这些碎片——与事件发生时的编码过程相同，我们用视觉系统去看，用听觉系统去听，用情感系统去感受。这个重组的过程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包括我们当前的思想、信仰和目标。所以，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就像我们自己一样。
实际上，每次我们想起某件事时，我们会同步地对这件事再编码，防止它被遗忘。
大脑并不会扔掉旧记忆
关于遗忘，这部电影引用的是一个人们常说却缺乏依据的理论。影片中的记忆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色彩，逐渐变得暗淡，并且不再被找回；最终，它们变成深灰色，被送到“记忆垃圾场”，化为灰烬，永远地消失了。与此相吻合的是遗忘的衰退理论，这一理论认为，时间会导致记忆信息的永久丢失。
但心理学家认为，遗忘只是记忆的暂时消失。大量的研究结果表明，尽管有些事会“想不起来”，但总会留下之前学习过的痕迹。这些“想不起来”的信息在有正确提示时仍会出现，或者表现为更快被意识到，或者表现为重新学习时更加容易。成熟完整的记忆也许会衰退，但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我们并不像把书放在书架上那样来存储记忆。Books via www.shutterstock.com.
记忆是相互连接的
在电影中，记忆球被存放在架子上，每个球有它自己的位置，就像图书馆里的书一样。然而，我们的记忆并非一个个独立，而是相互连接的，类似于放在书架上的存储方式并不能体现出这一特点。前面已经提到，记忆是被分解并存储于不同的系统里。不同的记忆之间常常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编码这些信息的加工过程、事件的细节（人物、地点、时间）、以及一些抽象的情感（精神体验、浪漫时刻、职业成就）等等。
这部影片描述了“核心记忆”如何影响着Riley的人格，并借此解释人脑具有识别关键记忆和分析因果的能力。然而，这又是在强调每个记忆的独立性，却忽视了记忆之间的盘根错节。尽管我们会有一些自定义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往往是我们生活中较大模式的典型例子。我们的记忆更像是一个维基百科，各个词条信息之间相互关联，而不是像摆在书架上的书。
总的来说，这部电影很好地展示了人脑的复杂性。尽管细节并不完全准确，但所用到的隐喻都是有心理科学依据的。的确，影片对记忆的解释延续了古老的衰退学说，但平心而论，影片的重点是情感，并且把记忆与情感的关系阐述得非常好。此外，电影讲述了一个有趣的冒险故事，有着很棒的主旨，值得一看。
作者简介：Jennifer Talarico是一位认知心理学家，主要研究个体记忆-人格-经历事件（也就是自传记忆）。她研究了对于情感事件及非情感事件的记忆有何相似和不同，比如，她展示出人们对9.11恐怖袭击的记忆并不比平常的生活琐碎记忆清晰，尽管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更清晰。她和同事们也研究了人脑如何评估过去的记忆，指出：相信这件事发生了（在你身上，在过去）、回忆的过程、相信你所回忆的细节都是当时真实发生的细节，以上3点是相互独立的。
（翻译：李拓圯；审校：侯政坤）
原文链接[科学美国人博客]：
https://theconversation.com/does-pixars-inside-out-show-how-memory-actually-works-4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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