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故事总有个开始。
    屋子里充斥着煤气的味道，厨房管道爆裂，水一直漫到林翔的脚下，房间里的灯忽明忽暗闪烁着，所有电器都在运行，电视里播放着奇怪的新闻，冰箱轰鸣声此起彼伏，空调交替吹出冷风和热风，就连蒸汽电熨斗都呼哧呼哧地冒热气……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响，拉着窗帘的窗户不断受到敲击。林翔兜里的手机也来凑热闹，响起急促的铃声……
    可是此时此刻的林翔丝毫不为这些所动，他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面对这种状况，有四种可能的解释：
    A、他是一个重度网瘾患者
    B、他想自杀
    C、他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幻觉
    D、他一定是疯了
    答案选什么，要从20分钟前说起。 
 
    时间回溯到20分钟前。
    林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不断闪烁的电脑屏幕，上面正在显示的是一组疯狂扭曲翻转的非欧几何图形。
    这是进入游戏的初始界面，每次进入游戏时的初始界面都不相同，而且每一次的初始界面都非常绚丽别致。游戏的制造者别出心裁做出这些不同的场景，以免玩家总是看到相同的游戏等待画面而觉得单调乏味。
    这些非欧几何图形的设计非常奇幻，林翔很快发现这是一组视觉陷阱，因为上面显示出的图案在现实构架中根本不可能实现，一层二层和顶层巧妙地扭合在一个平面上，就如同一条伏在地上卷曲成一团的蛇，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沿着它的身体方向形成一个无休无尽的循环。
    林翔回忆起，上一次出现的游戏等待画面是一组不断振动的波形图，正余弦缓慢交替，正切和余切交相辉映，无数条活动着的、不同颜色的曲线交织在一起，有一种简洁而空灵的美。
    林翔喜欢这些等待画面。
    大约3分钟后，游戏load完毕，进入答题环节。屏幕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平台，背景是废弃的圆明园。一种后现代艺术的氛围被成功地烘托渲染出来，大水法①残垣断壁之下弥漫着一股荒凉寂寞、颓废哀伤的气息。可是在圆柱下中央区域竟然站着一名明眸皓齿、玉颈青丝的旗袍美女。残破的背景搭配优雅的丽人，仿佛一张唯美的静物油画。
    “欢迎您进入知识问答竞猜真人互动游戏。全部完成我们的竞猜，将会获得精美奖品。
    “注意你屏幕右下方的对话框，问题和选项会在那里出现，你可以用语音控制也可以使用鼠标点选。同时，你有三个机会：一、跳过该题；二、去掉50%的错误答案；三、向我寻求帮助。我会为您的解答做出相应解释或者为您提供线索。该竞猜游戏由四组十个问题构成，每一组的难度逐层上升，第一组为四个问题，第二组为三个问题，第三组为两个问题，最后一组只含有一个终极问题。”
    “开始吧，开始吧！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林翔不耐烦地回答。
    他确实已经是第三遍玩这个游戏了，前两次刚开始回答一两道题就被打断了。前天那次是他女朋友拎着他的耳朵把他从电脑前揪走吃饭，昨天那次是突然出现弹窗广告，让游戏跳了出来，然后就再也进不去了。
    这游戏还真够变态的，一天只能进入一次，而且还有明确的IP端口和身份认证限制，必须使用第六代身份证号码才能进入。还有就是进入游戏时不能跳出界面翻阅google寻找答案。
    如果把问题都答对了，奖励是什么呢？不知道……难道在账户上多出几百万？这可不是“谁能成为百万富翁”的竞猜，那么“开心词典”的级别总有吧？送个八核的智能手机，或者一个什么数码产品，林翔猜不出来，不过他的空闲时间一大把，玩玩这种益智游戏有利无害。而且，未知的结果总是最具有诱惑力。
    今天林翔仔细检查了电脑，专门设置了弹窗防护程序，女朋友也回老家了，只剩他一人在家。为了营造氛围，他还特意拉上了窗帘。
    林翔冲着摄像头笑笑，美女也笑了。
    “准备好了吗？”美女透过屏幕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林翔。
    “准备好了，开始吧。”林翔戴上耳机和话筒。
    “第一题，请听题：”美女指着答题区域，笑吟吟地说道。林翔盯着屏幕，但上面出现的问题让他大吃一惊！
    “1+1=？
    A、1；B、2；C、3；D、不知道”
    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林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B。
    “恭喜您答对了。”
    这还用恭喜吗？林翔心里嘟囔着，想起前两次的第一题，光速是多少？一小时有多少秒？今天这第一道题显得更加简单。
    “我可不是3岁小孩，我是一个23岁的成年人！”林翔向美女抗议。
    “即使是最简单的公理，也不能小视，你知道为了证明这一公理，多少数学家冥思苦想废寝忘食？从1742年哥德巴赫向欧拉提出问题，多少科学家前赴后继奔走在解答这道题的道路上。”美女轻轻挥了一下手，出题区域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列表，上面陈列着许多年代和人名，上面赫然标示着：
    1920年，挪威的布朗(Brun)证明了“9+9”。
    1924年，德国的拉特马赫(Rademacher)证明了“7+7”。
    1932年，英国的埃斯特曼(Estermann)证明了“6+6”。
    1937年，意大利的蕾西(Ricei)先后证明了“5+7”, “4+9”，“3+15”和“2+366”。
    1938年，苏联的布赫夕太勃(Byxwrao)证明了“5+5”。1940年，布赫夕太勃(Byxwrao)证明了“4+4”。
    1948年，匈牙利的瑞尼(Renyi)证明了“1+c”，其中c是一很大的自然数。
    1956年，中国的王元证明了“3+4”。
    1957年，王元先后证明了“3+3”和“2+3”。
    1962年，中国的潘承洞和苏联的巴尔巴恩(BapoaH)证明了“1+5”，中国的王元证明了“1+4”。
    1965年，苏联的布赫夕太勃(Byxwrao)和小维诺格拉多夫(BHHopappB)，以及意大利的朋比利(Bombieri)证明了“1+3”。
    1966年，中国的陈景润证明了“1+2”。
    ……
    “可是时至今日，你所说出的答案仍然未能得到理论上的证明。出于尊重，你不应该轻看这一块数学基石，这也是引用该题作为第一题的目的所在。”
    林翔看着美女引经据典列出单子，在咂舌的同时不禁心生敬意。
    “下面开始第二题：
    构成世界的最基本微粒是：A、中子；B、原子；C……” 
    还没有读完题，一丝自信的笑容就浮上林翔的面庞，他的手按到了鼠标上，几乎就要按下选项B。
    可是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林翔心头，第一题那么容易，第二题也能一样吗？按照中学和大学所学的知识应该是选择B，可是……原子不是由电子和中子构成的吗？它们比原子更小啊？还有……林翔突然想起前几天的新闻，报道美国科学家在中微子②方面取得重大科研突破。中微子可是更小的基本粒子啊！
    构成世界的基本微粒，这题问得有点怪怪的！于是林翔又扫了一眼答案，A、中子；B、原子；C项居然是夸克③……而D项后面赫然写着：不知道！
    莫非……好险，差一点上当！常识的引诱姑且不论，就连选项的顺序都安排得让人觉得和第一题一样是B选项！林翔移下鼠标，结实地点在了D选项上！
    出题人脸上出现赏识的笑容，她从容地说道：“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庄子·天下》中惠施就有一句名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句话的意思是一尺长的木棒，每天截去它的一半，千秋万代也截不完。也就是说，物质是无限可分的。对物质基本颗粒的研究也从来没有尽头，至于最深层的基本颗粒，我们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恭喜你答对了。
    “请看第三题。”美女再次伸手指向出题区。
    “地球生物属于何种构成？
    A、碳基生物
    B、硅基生物
    C、星云生物
    D、电磁生物”
    林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
    “恭喜您答对了第三题。”林翔无奈地笑笑，对于这种幼稚的问题，他觉得轻而易举，美女也没有再作出什么更深层的解释。
    “下面请听第四题：电脑以下列哪一种计算方式为基础？
    A、二进制
    B、四进制
    C、八进制
    D、十六进制”
    林翔选择了A，这个问题他同样觉得太过简单。
    “恭喜您答对了第四题。第一环节四道题目全部结束，请你稍稍休息一下，进入第二环节。”美女悠悠然围着一根石柱转了两圈，竟然在重重废墟中消失不见了。
    屏幕逐渐暗了下来，青蓝色的海洋波涛立体图案汹涌澎湃而来，那种逼真的质感居然让林翔嘴里泛出一股咸涩的盐水味道。
    真见鬼，林翔心想，他舔舔嘴唇，这种幻觉马上就消失了。这次的等待时间很短，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新的问答场景就出现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因为美女背后是许多关于数字的雕塑，巨大的石块被精致地雕刻成35781等各种数字数值状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女人兜着圈子绕着这些雕塑，一面走一面笑着对林翔说：“这一环节全部是数学问题哦……很难哦……加油！”
    林翔哑然失笑，他看到女人选的位置非常恰当，刚好夹在3和1之间，她就像一个数点或者分隔线，而仔细观看所有的数字阵列却是3.14159265357……
    “第五题，全世界有数百个国家，把他们标识在地图上，最少需要多少种颜色？
    A、4
    B、6
    C、8
    D、10”
    林翔皱起了眉头，这个题目果然很怪异，看似非常简单可是实际上前所未闻。世界上有224个国家他是知道的，可是要用几种颜色来区分这么多的国家，确实让他犯愁。4应该绝对不行，那么少的数量根本无法标注完那么多的国家，选6或者8？10好像大了一点，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床头就贴着一张世界地图，那是他花5块钱在地摊上买的，于是他连忙偏头观看，简单目测了一下，他选择了A，因为那张图上是4种色彩就绘制出了世界地图，那么最少的当然选4种就可以了！
    “不错不错，很厉害呀！”美女拍拍手掌，赞扬林翔，“这个问题被称为‘四色问题④’，又被叫做四色猜想或者四色定理，涉及到各种拓扑学和图论，是近代三大数学难题之一。四色问题作为数学推论被研究了几百年，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正确判断。”
    林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倒不是因为女人的夸奖，而是凭借侥幸才取得的胜利让他有点羞赧。
    差一点就输了……如果南极洲也算一个国家的话，他肯定会选5的，可是5在这些选项里并没有，所以他选了4，相对而言这一道题赢得确实很侥幸。
    “下面是第六题，一个房间有23个人，那么，这些人中两个人相同生日的概率为：
    A、约为1%
    B、约为3%
    C、约为5%
    D、约为50%”
    美女念完题，静静地等着林翔做出答复。
    这……这算什么问题？林翔的脑子陷入混沌之中，这第二组问题和第一组问题难度相差确实太远了！而且最后一项实在太离谱了！肯定不应该选第四项……可是前三项都很接近……难道应该用计算器算一算？
    “有困难？可以使用三个求助方式中的一个。”美女笑盈盈地提示着林翔。
    “对对！我选择去掉50%的错误答案！”林翔猛然想起还有三根救命稻草可以抓。
    四个选项顿时变得很模糊，就像屏幕上那一块地方被罩上了一层半透明的毛玻璃，接着选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两个选项被移除了。剩下的选项居然是：A约为1%，D约为50%！
    “好像你很幸运呀！”美女掩口而笑，顾盼自如。
    就是，我就是个幸运儿，D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选A！
    等等！在林翔就要按下鼠标时，他脑中突然闪出一丝不祥的预兆，专业的竞技机构会这样去除答案吗？给我一个百分之百正确的选择？我应该思考一下。林翔想起来他几年前上大学的时候担任班长，负责统计班内34个人的入学信息，赫然就有两个同学的生日是相同的，他还曾蹭过两个同学的生日宴！
    还有！他现在老总的生日和一个同事生日相同，所以该同事打趣说每次办公室为老总庆生，也算是为他庆生了！林翔所在的办公室是集团里挺大的一个办公室，里面有将近四十个人！
    如果说是巧合，两次1%的概率都让我碰到？重重诡异的现象在林翔脑子里打转儿，林翔犹豫了，最后哆哆嗦嗦地选择了D项。
    赌一把！反正也就是50%！错了也就错了，无所谓！
    鼠标的“喀哒”声刚落，林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同事打来的！”林翔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伸手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屏幕上的美女耐心地点点头，表示愿意等待。
    “林翔，头儿说加班，让你赶紧到单位！马上！一刻也不能耽误！”电话另一面的小李嚷着催促林翔。
    混蛋，连周末都不放过！林翔气得差点把手机摔掉。
    “对不起，我有事……”林翔对着话筒嗫嚅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谅解，不过……”
    “哦，是这个题选错了吧？没事没事，下次我再来玩你们的游戏。”林翔摸了一下下巴，将手伸向ESC键。
    “恰恰相反，您的答案是对的。”美女不紧不慢地说道。
    林翔的手顿时僵在ESC键上！
    正确！
    50%以上！
    “这是一个生日悖论，其实严格来说它称不上一个悖论，只是与人们的直观思维相违背而已，指如果一个房间里有23个或23个以上的人，那么至少有两个人的生日相同的概率要大于50%。所以当n=23的时候，概率为0.507，但是这个结果是非常正确的，应用概率论的算法可以得到计算结果。有意思的是，22个人的房间里，有相同生日的概率就很小哦。”美女浅笑嫣然地解释。
    林翔对这个结果表示骇然。
    “继续吗？”美女问道。
    “继续！”林翔咬咬牙，本来屁股已经离开了电脑椅，此刻又硬生生地坐了回去。
    就剩下四道题了，过一会宁可多给出租车师傅二十块钱让他开快一点儿！林翔打定主意，决定继续游戏。
    “好，我们继续，请听第七题：一位老师宣布说，在下一星期的五天内（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某一天将进行一场考试，但他又告诉班上的同学，‘你们无法知道是哪一天，只有到了考试那天的早上八点钟才通知你们下午一点钟考。’
    请问，该考试会在什么时候进行？
    A、星期二；B、星期三；C、星期四；D、无法进行”
    美女刚刚念完题，林翔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些内容，突然听到厨房哗啦一声响，他朝那边望去，只见几股水柱从厨房的水池喷涌而出。林翔顿时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要去处理这种状况。
    女人笑笑，对林翔说道：“林先生，如果资料没有出错的话，您是第三次参与我们的竞猜游戏吧？前两次是不是总有莫名其妙的原因迫使您离开座位？离开摄像头显示范围可是要算作退出该次竞猜啊。”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如果您退出了，对我们而言当然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是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奇怪！可是今天怎么……先是领导催促莫名其妙的加班，接着水管出了问题……”林翔也暗自感叹为什么事情总会一起发生。
    “水管为什么会突然爆裂呢？”美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林翔的眼睛。
    “是啊，为什么呢？”林翔心中生出同样的疑问！这栋独单才刚刚完工四个多月，设备都是新的，水管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
    “依我看，不止水管会出问题，”美女又笑了，不过这次她的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你家的煤气管道说不定马上……呵呵。”
    林翔使劲抽抽鼻子，果然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煤气味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林翔有点害怕了，他此时觉得这个竞猜游戏妖风阵阵，对现在遭遇到的一切不寒而栗。
    “可是你刚才怎么一点都闻不到呢？”美女指指自己的鼻子，对林翔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冷静，冷静……林翔努力压抑着自己飞速的心跳。没错！从她提示我到我察觉到状况，这时间未免太短促、太不可思议了！而且针对刚才的问题，一个答案是超乎意料的小，仅仅四种颜色就可以标注二百多个国家，一个答案是异乎寻常的大！第二轮的问题全部都挑战着自己的常识！她难道在暗示着我什么？
    “你究竟是谁？”林翔厉声质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您是谁？您真的清楚吗？”美女收敛笑容，严肃地反问林翔，“请说出你的选择！”
    看来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必须通过全部测试！林翔下定决心，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选择……如果按照分析，一个貌似是出乎意料的小，一个违反常识的大，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挑战了他理性的常识，那么现在这个问题……
 林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周一和周五没有出现，那么就是被判定考试一定不会在那两天进行，可是如果周五不能进行考试，假定星期四进行考试……也不对，因为周三没有考试的话，那么肯定可以确定是周四考试，从“你无法知道哪一天”这点出发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星期三便成为可能考试的最后日期，但星期三也要排除，因为如果在星期二还没有考试的话，便能断定周三要考，如此等等，根据同样的理由全周每一天都被排除了！
    林翔选择了最后一项D！
    “恭喜您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下面进入第三环节！”美女的眼睛闪出喜悦的神色。
    林翔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他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掩住口鼻防止自己在短时间内晕倒。
    第三重场景的转换只用了五秒！令人炫目的螺旋扭转图案就像是正在疾速旋转的龙卷风……很快林翔看到屏幕里的美女出现在一个巨大恢宏的建筑里，里面摆放着各种雕塑艺术品，在最中央，是一方宽阔的平台，平台有好多台阶，而出题美女就站在最高层的平台上。
    “这是古罗马的思想者论坛，也是贵族聚会的地方，只要你想发表自己的言论，就可以站到最高处，提出自己的观点或者驳斥他人的观点。”美女的手指着周遭，为林翔解释，“你的思想将在这里受到挑战！”
    此时我的生命都在受到挑战啊！林翔几乎要喊出来了，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离开座位关闭那该死的煤气！
    “不要害怕，如果你相信命运，那么所有的偶然都是注定的；如果你不相信命运，那么所有的注定都是偶然的！”
    听了她说的话，林翔默默点了点头。他答对这些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至于现在屋里的混乱状况，确实貌似冥冥之中逼迫他放弃，但是林翔的倔劲儿涌上心头，他偏不！
    美女对林翔的态度表示赞许，“这就对了，人们通常对自己的命运很麻木，为什么那么多人辛勤劳作受苦却不反抗，那么多人却不劳而获？为什么有时候你拼命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最终却什么也得不到，为什么有时候不想要什么却会主动出现在你的手中？去思考这些的人，确实太少太少！而游戏的最终奖励，即是这个答案！”美女神情激昂，宣布道，“下面请听第八题：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疯子在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请你做出选择：
    A、拉杆
    B、不拉”
    林翔彻底被惊呆了，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问题！无论他怎样选择，都要承受良心的拷问！五个人的生命，一个人的生命该怎么选择？
    的确，大部分道德决策都是根据“为最多的人提供最大的利益”的原则做出的，明显的选择是拉杆拯救五个人只杀死一个人。但是一旦拉了拉杆，我就成为一个不道德行为的同谋——要为另一条轨道上单独的一个人的死负起责任，林翔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题目明显暗示：身处这种状况下就要求要有所作为，无所作为将会是同等的不道德！现在必须做出选择，而且只有两个选项！
    林翔后悔自己刚才把去掉50%答案这一项用掉了，否则，此时他能凭借那个帮助顺利通过！
    这时林翔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林翔愤怒地卸下手机电池，将手机扔到一边。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被拆卸了电池的手机居然又响了起来，屋里的状况更加混乱了，所有的电器居然也自动开启各种轰鸣。  
    “跳过！我要跳过这一题！”林翔大声喊道，他想起自己的特权里还有一项是跳过一道题！
    “恭喜您！下面进行第九题……”
    “什么？”林翔匆忙打断出题人的话，他呆若木鸡地问道，“难道……难道没有备选替换的第八题？直接……直接就是第九道题！？”
    美女点了点头，“这一道题本来就是为‘跳过’环节设计的！本题被称为‘电车悖论’，最早是由哲学家Philippa Foot提出的，用来批判伦理哲学中的主要理论特别是功利理论，许多哲学家都用电车难题作为例子来表示现实生活中的状况，经常强迫一个人违背他自己的道德准则，并且还存在着没有完全道德做法的情况。所以该题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答案，无论您怎样选，都是基于一个不道德的约束之下！恭喜您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话音刚落，门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许多人的喊话：
    “快开门，你家煤气漏了！”
    “警察！调查身份！怀疑你是非法住民！”
    “快开门，林翔，我是你女朋友！”
    ……
    与吼叫声相伴的，还有砸在防盗门上接连不断的重击，有手掌的敲击声，有脚乱踹的声音，还有其他结实的硬物的撞击声！
    “现在你相信他们吗？”美女又笑了。
    林翔果断地摇了摇头，经历了上述各种奇怪的选题，他的神经已经变得强悍了许多，对事物的观察比以前敏锐了许多！
    单单“他们怎么就能肯定我一定在家呢”这一条，理由就足够可疑了。
    林翔逐渐放下掩着自己口鼻的衣服，专心地听出题人说出第九题：
    “《圣经·旧约·传道书》中有一句名言：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就是说：已经出现过的事情，以后必定还会再次出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后也肯定还会再次发生……可是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太阳，但是仍然存在一个全能的上帝，操纵着你的生死悲欢，那么现在，你能否做出自己正确的判断：
    A、是上帝创造的人类
    B、是人类创造了上帝
    请说出你的选择！”美女神情肃然。
    上帝，人类……人类，上帝……林翔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发现，层层问题的连锁，这个竞猜游戏竟然一直在提示着他一步步揭开一个莫大的秘密！
    莫非……这个世界……
    “虽然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上帝规划操纵着，但是我相信最开始的从前，是人类创造上帝！”
    林翔咬咬牙，喊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出题人颔首！
    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终极问题了。
    整张屏幕暗了下去，进入了最后等待游戏开始的界面！
    林翔全神贯注凝视着屏幕，只有一秒！可就这仅有一秒的游戏等待画面，也让林翔浑身汗毛直竖，因为他清晰地看到，那短暂时间内在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
    等待画面消失，背景出现，那是令人惊诧的镜之海洋！大镜子，小镜子，圆镜子，方镜子，人造的各种镜片，自然形成的冰洁镜面，无穷无尽……美女站在无数的棱镜之间，千千万万的镜子中反射着千千万万个她，而反射出的她又被重新投影在千千万万的镜子之上，循环往复，无休无止……面对着无数面镜子交织而成的万花筒场景，林翔的眼睛立刻被晃花，他用手遮挡着前额，仔细眯缝起双眼去寻找出题人的真身，可是在繁杂重叠的各种镜像之间，他毫无办法辨别哪一个是真正的出题人。
    “第十题，终极问题，你是否选择真实？
    A、是
    B、否”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灌入林翔的耳朵。
    “我还有一个权利没有用，我需要你的帮助！”林翔感觉眼睛愈发刺痛，于是他干脆闭上双眼，只是对着话筒呼喊。
    “提示你一句苏格拉底的名言：‘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美女的声音在镜之海洋里反复回荡。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思考着这句话，林翔的脑海中赫然出现一道光亮！
    “我选择真实！”林翔不顾一切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句话顿时也在他这个窄小的房间里回荡，电脑的显示屏应声而碎，碎裂的LCD屏幕中显现出一道道混沌的五彩光晕，从里面缓慢地伸出一只细长白皙如莲藕般的胳膊，一把揽住林翔！
    整间屋子都开始震颤起来！流淌一地的水凝结成一滴滴的小水珠逐渐漂浮起来，在半空中不断地旋转升腾，在各色光芒的照射下散射出奇异的光彩。但这一切非常短暂，很快所有的水珠掉落满地，整间房子又恢复湿漉漉的状态，而电器也都停止了轰鸣，仿佛从来没有启动过。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颗小火星，引燃了屋内的煤气，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绚烂的花火在瞬间充斥整间屋子。
    破解了最后一道问题的林翔，在他的身体被火光碰触的一瞬间，化作一团虚无缥缈的幻影消失不见了。
 
    8分钟之前。
    AI⑤74号向AI39号传递了一条信息：我这里出现入侵者。
    AI39请示Matrix⑥如何处理，Matrix的处理意见在两分钟内回复：启动防火墙。
    AI39号马上命令AI74号：启动防火墙。
    30秒以后，AI74号回复：防火墙已启动。
    又过了3分钟，AI74号向AI39号传递了一条消息：入侵继续，入侵模式似乎是内外合力破坏，防火墙失效。
    AI39犹豫了一下，将该项事件定义为B级入侵警报，传递给Matrix。
    1分钟之后，Matrix直接回复AI74号：赋予AI74号直接越级上报的权力，关闭防火墙，重新启动一次。
    30秒钟后，AI74号上报：举措无效，入侵继续，487921号人体电池丢失。
    1分钟后，Matrix回复：启动清理程序，格式化数据，定位被入侵人类培养皿所在位置，启动机器章鱼搜捕系统。
 
    林翔真实的肉身，在如同巨卵的半透明膜状培养皿中不断抽搐着，他的培养皿膜上接满了各种数据插口，而靠近他头部的一侧已经被一名来自真实世界的人类自由抵抗组织——“创世者”戳破，此刻“创始者”正将手伸入培养皿中，揽着林翔破膜而出。
  在他们身后，是一排无穷无尽的培养皿，每一个培养皿中，都装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翔从一片朦胧混沌之中，猛然睁开眼睛！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我的朋友。”
    林翔赤身裸体在对方的搀扶下，勉强从培养皿中挣脱出来，他觉得满嘴腥臭，眩晕之中呕吐了好几口黏稠的黄水，他有很多问题，但此刻他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声带正常发音，只能发出“呃……呃……”的响声。
    “别着急，这属于强行脱线后的正常现象，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后就会恢复正常。”挽着林翔的人竟然是刚才在屏幕中的“出题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林翔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最后一道问题的抉择其实是对‘缸中之脑悖论’⑦的判定——简单解释就是：如果你的大脑被别人控制怎么办？可能你所知的一切统统是假的！你的选择让我欣慰，直面真实的人是勇敢的，只有勇敢的人最终才能打败机器。”
    她取出一条破毯子裹住林翔的身体，接着说道：“许多年前，人类和机器之间大战的尘埃云笼盖了整个星球，导致植物死亡万物凋敝，人类几乎都被他们打败了，机器们攫取人类的生物电作为它们的基本电能……我们作为零星的抵抗者，在外面的生活很苦，你出去以后也需要慢慢适应……”
    林翔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之后他费力地伸起手，指向身边的其他培养皿。
    “将一个人回归现实，并不是那么简单。我们的能力和设备也非常有限，所以只能用筛选的方式，通过入侵端口向你们提出问题，能够运用智慧解决这些问题的人，最终才会被我们挑选。”她顿了一下，“控制你们的Matrix很强大，还记得你刚才遭遇的各种阻挠吗？其实都是防护程序在从中作梗……”
    她正在说话，身上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清理程序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启动了，我们马上离开！”她扶起孱弱的林翔，向不远处的一道扶梯走去。
    而在这之后的故事，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